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浅论

　　【摘要】本文概述了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由来，讨论了文献中对危机发生的原因、产生的影响和应对危机的对策等，并根据研究的有关结果，认为可以在博弈论的统一框架下，充分研究在博弈诸要素的不同变化情况下均衡的存在性和均衡的性质而达到对危机的诠释。

　　【关键词】主权债务危机；博弈论；均衡

　　作者：汪文安，刘燕丽

　　一、危机及其演变过程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的导火索是希腊。希腊为了缩减自身外币债务，与高盛签订了货币互换协议以达到足够的财赤率加入欧元区，但希腊必须长期支付给对方高于市价的回报。随着时间的推移，希腊的赤字率走入低迷状态，2009年10月，希腊首相乔治·帕潘德里欧揭露了希腊长期以来掩盖的政府债务黑洞，承认2009年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达到12.7%，政府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达到113%，两项指标远远超过《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的3%和60%的上限。2009年12月，国际三大评级机构惠誉、标准普尔和穆迪相继下调希腊主权信用评级，并将其评级展望定位为负面，希腊乃至整个欧洲的债务危机由此拉开序幕。2010年4月底，希腊的债务危机迅速向欧洲其他国家蔓延。爱尔兰、葡萄牙、意大利以及欧元区内经济实力较强的西班牙都相继陷入主权信用危机，再加上希腊，形成了欧债危机的“欧猪五国”（PIIGS）。此后，法国和德国两个欧元区的核心国家也受到了危机的影响。2012年初，标准普尔宣布将法国等9国主权信用评级下调，法国主权信用被踢出AAA级。至此，由希腊开始的主权债务危机已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欧债危机对整个欧洲和世界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严重的影响，本文考察了国内外对危机的原因、影响与对策等方面的观点，并从博弈论的角度提出自己的看法。

　　二、国内外对危机的原因、影响与对策的有关观点

　　欧债危机发生后，社会各界高度关注，若干学者力图解释其爆发的原因。从现象上看大致有如下几条：（1）金融危机中政府杠杆作用使债务负担加重；（2）评级机构推动危机蔓延；（3）

　　产业结构不平衡；（4）人口结构不平衡，逐步进入老龄化；（5）社会福利制度原因。欧元区内有一个明显的事实：西欧制造，南欧消费；西欧储蓄，南欧借贷；西欧出口，南欧进口；西欧经常账户盈余，南欧赤字；西欧人追求财富，南欧人追求享受。南欧消费格局得以维持必须有较高保障和福利为支撑；（6）法德等国在

　　救援上态度不一。从更深入的层次上讲，又有如下一些说法：一是经济失衡论。即认为所谓债务危机是个别国家财政纪律欠佳造成的，这只是表象，而单一货币下不同国家竞争力差异拉大才是真正原因，这也是标普的降级理由。二是制度缺陷论。首先，货币制度与财政制度不能统一，协调成本过高。危机发展程序为：美国金融危机—货币政策行动滞后—通过扩展性财政政策刺激经济—主权债务激增—财政收不抵支—危机爆发。其次，欧盟各国劳动力不能自由流动，各国不同的公司税税率导致资本流入，从而引起经济的泡沫化。最后，欧元区没有退出机制，发生问题后协商成本很高。三是政治因素论。欧元区缺乏统一的政治联盟，代议制选举民主制等政治因素与欧债危机爆发密切相关，欧债危机在一定程度上是一次政治危机，是欧洲一体化过快的结果。四是基本矛盾论。欧债危机是全球金融危机的延续和深化，是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基本矛盾的集中体现。还有人认为，经济学家对均衡的执着和对增长的过度追求，导致了债务危机的爆发。欧债危机的全面爆发，对整个欧洲和世界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严重的影响。首先直接重创了欧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其次打乱了欧盟通过经济扩张刺激经济复苏的计划；最后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也不容忽视。国际信贷市场上欧元区违约预期攀升，资本市场上股市严重下挫，农产品、能源等大宗商品价格出现不同程度下跌，国际油价起伏不定，金融市场的波动性也不断增加，世界各国的经济复苏计划受到一定影响。一些学者甚至担心全球经济将再次衰退。欧债危机对中国的影响从目前来看是短期的和有限的，主要体现在对出口的冲击以及可能面临更加汹涌的短期资本流入，给通货膨胀和资产价格造成更大的压力。

　　欧美债务危机恶化，很多学者企图化解危机，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一些办法：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弗雷德·伯格斯坦认为欧洲债务危机是一个政治问题，欧元不会崩溃。危机国必须达到一定程度的经济增长才能平稳渡过危机。危机国必须改善国内劳动力成本过高的情况；德国等西欧国家应该增加进口意大利和希腊的商品和劳务，减少购买危机国家的债券；欧洲央行要再次降低再融资利率并增加购买危机国的国债，使它们的债券收益率下降到可接受水平。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美国前财政部部长劳伦斯·萨默斯认为关键是提升市场信心，从过去三年美欧国家应对金融危机的历程来看，欧盟应该：首先对于接受援助的国家而言，所需承担的官方利息应该被削减至欧洲正常借贷利率水平；其次借贷利率已超过最低借款利率200个基点的国家不再参加对其他国的金融援助；再次欧洲央行必须承诺不让任何一家大型金融机构破产；最后允许正在采取适宜经济政策的国家在发行新债时以合理价格购买欧盟担保。面对经济大面积停滞，需要同时实施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才能解决当前欧洲债务问题。欧元区各主权国家拥有独立的财政预算体系和银行监管机制，将给单一货币带来压力。要想让欧元继续存在下去，欧洲各国必须加大核心金融承诺力度，以实现各成员国的金融稳定并削弱其金融自主性。哈佛大学经济及公共政策学教授，曾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的肯尼思·罗格夫认为债务重组是当务之急。

　　中国学者提出了一些中国应对欧债危机的措施：第一，国内经济政策调整；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协调统一是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的主要着力点，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的收支结构和收支平衡尤其重点，国家中央银行对国内市场的资金供给进行微调，借以对冲人民币升值压力。可见欧债危机对我国调控举措的执行起到了延缓作用。负债比率问题给地方政府敲响了警钟，债务危机也有助于中央和地方政府对内外债务问题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进而为规范政府融资平台、加强金融监管增加了动力。扩大内需，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提高国家的产业国际竞争力，增强经济的内生增长能力，不能完全走政府主导的投资拉动型经济发展模式。扩大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融资渠道，实现政府的收入和支出相匹配，不能高估外债与地方政府负债的承受能力。第二，其它政策调整；在中国社会老龄化趋势日益加快的背景下，制定一套适合国情的福利政策，逐步建立和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第三，产业升级势在必行，我国当前在产业结构升级和缩小区域经济差异方面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应该放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视野中重新审视和思考，我国企业的海外投资活动要具备更大的弹性和灵活性，既要注意规避风险，又要把握好各种战略机遇，更好地为我国的国家利益服务。三、博弈论浅析

　　综观学术界对欧债危机爆发原因的分析，似乎各有千秋，应对的措施也是五花八门（当然还与应对者的立场有关）。这是因为事实上，一方面危机的起源具有复合性质；另一方面从经济发展的长期规律来看，危机本质上是常态的。我们认为有必要从一个切实的理论框架出发来进行更为合理的解释。

　　经济学实质上是关于人类行为的理论，而目前为止考察人类行为的比较成功的理论就是博弈论。博弈论研究多个个体或团队之间在特定条件制约下的对局中考虑对手的各种可能的行动方案，并力图选取对自己最为有利或最为合理的方案，最合理的行为方案的存在性以及如何寻找就是博弈论的主要问题。一个博弈中有如下要素；（1）局中人：每一个有决策权的参与者，比如欧债危机中的希腊与德国。只有两个局中人的博弈现象称为“两人博弈”，而多于两个局中人的博弈称为“多人博弈”。（2）策略集合：每个局中人都有选择实际可行的完整的行动方案，即方案不是某阶段的行动方案，而是指导整个行动的一个方案，一个局中人的一个可行的自始至终全局筹划的一个行动方案，称为这个局中人的一个策略。如果在一个博弈中局中人都总共有有限个策略，则称为“有限博弈”，否则称为“无限博弈”。（3）收益：博弈结局时的结果，一局博弈结束时每个局中人的收益是全体局中人的一组策略的函数，通常称为收益函数。每一个具体的博弈模型中都要对这三要素有明确的刻画，在此基础上，会出现这样一种特别重要的情形：在一策略组合中，任一局中人单独改变策略其收益不会增加，这是纳什首先深入研究的，称为纳什均衡，纳什证明了任何具有有限纯策略的二人博弈至少有一个纳什均衡。

　　我们从一个简单的也是经典的例子来看一下博弈论在经济学发展中的作用，这是由塔克给出的“囚徒困境”模型：假设有两个小偷A和B被警方抓住。警方将其分别置于不同的两个房间内审讯，警方政策是：如果两人都坦白了罪行，则各被判刑8年；如果一人坦白，另一人抵赖，则抵赖者再加刑2年而坦白者立即释放；如果两人都抵赖，则各判入狱1年。

　　对A来说，无论B选择什么，他选择“坦白”总是最优的。同样，B也会选择“坦白”，结果是两人都被判刑8年。显然，“坦白”是任一犯罪嫌疑人的占优战略，因而（坦白，坦白）是一个占优策略均衡。但是我们注意到，倘若他们都选择“抵赖”，则每人只被判刑1年。在表中的四种策略选择组合中，（抵赖、抵赖）是帕累托最优的，因为偏离这个策略选择组合的任何其他组合都至少会使一个人的境况变差。这一简单的例子即已揭示了由于考虑到局中人的策略选择，传统经济学关于最优配置或其它经济目标最优化的理想是过于简单化了，例如按照斯密的理论，在市场经济中，每一个人都从利己的目的出发，最终全社会达到利他的效果。对这一简单模型的诸要素加以变动（对局中人行为原则加以约束，策略集合的复杂化以及相应各策略的收益的改变），就会得到有实际意义的不同局势。另一方面，在上述原始的囚徒困境博弈中，有没有可能达到合作呢？艾克斯罗德对此做了研究，结果表明：在无限重复博弈时，以牙还牙策略（即第一次对局采用合作的策略，以后每一步都跟随对方上一步的策略，你上一次合作，我这一次就合作，你上一次不合作，我这一次就不合作）是最优的。在一个动态的进化的群体中，这种合作者能够产生、发展和生存。

　　就一般的博弈而言，可以分为合作博弈和非合作博弈，区别在于局中人之间有没有一个具有约束力的协议。博弈又可分为静态博弈和动态博弈两类：前者指在博弈中局中人同时选择或虽非同时选择但后选择者并不知道先选择者采取了什么具体策略；动态博弈是指在博弈中，局中人的选择有先后顺序，且后选择者能够观察到先选择者所选择的策略。下面要介绍的“囚徒困境”就是同时决策的，属于静态博弈；而棋类游戏决策有先后次序，属于动态博弈。此外，按照局中人对其他局中人的了解程度分为完全信息博弈和不完全信息博弈，前者是指在博弈过程中，每一位局中人对其他局中人的行为原则、策略集合及收益函数有准确的信息，后者是指局中人对其他局中人的相应信息了解得不够准确、或者不是对所有局中人的相应信息都有准确的了解。

　　目前理论上比较成熟的是非合作博弈论，对应完全信息静态博弈，完全信息动态博弈，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和不完全信息动态博弈的四种均衡分别为：纳什均衡、子博弈精炼纳什均衡、贝叶斯纳什均衡和精炼贝叶斯纳什均衡。它们出现在不同的实际问题中，或者说，对于一个实际问题，在不同的限制条件下会存在不同类型的均衡。对这些均衡的存在性的考察，进一步如果存在均衡，如何寻找以及刻画到达均衡的过程，是博弈论的核心问题，事实上也是经济学的核心问题。

　　有了这种博弈论的框架，我们可以统一处理上一节有关欧债危机的原因、影响及对策问题，例如诸原因中政府杠杆作用就是策略集合中元素的增加，评级公司的作用对应与局中人的变动以及相应的策略集合的变化，法德等国在救援上态度不一就是不同局中人的收益函数有差别，不同国家竞争力差异可以看作是局中人具有不同的行为特征或地位不相等，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基本矛盾的看法可以和不同局势下均衡的存在性与均衡的性质等联系起来，而影响与对策通常就是策略集合的改变，当然也会涉及到收益函数的变化等等。

　　目前国内外已有一些学者在博弈论基础上初步考察了欧债危机问题，并得出了一些有意义的结果。部分学者以博弈理论分析了欧元区国家统一的货币政策与独立的财政政策这种二元体制与欧盟主权债务问题形成之间的因果联系，解释了为什么欧盟国家中只有希腊和葡萄牙等部分国家爆发了主权债务危机，并提出了欧盟主权债务危机的解决策略。有学者采用不完全信息博弈框架分析了欧债危机的有关问题。还有部分学者采用实验方法分析了希腊债务危机中的纳什均衡问题。但是现有的研究对于全面解释欧债危机这样一个复杂的经济现象是远远不够的。基于危机的复杂性与常态性，我们认为博弈论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理论框架，如何界定欧债危机中的局中人，对他们行为原则的刻画，可供选择的策略集合的考察以及各方（如希腊，欧洲银行，评级公司，欧盟等等）收益函数的描述诸方面，都存在大量细致的课题。进一步，博弈诸方对于信息掌握程度的不同和博弈的重复程度不同而引起的均衡的存在性与对均衡寻找或探索到达均衡的历程等等，都是极其有趣且重要的问题，当然这已经不是我们这篇浅论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