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当代中国伦理文化小说的书写者
来源:UC论文网2015-11-25 20:49
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陈独秀提出的伦理革命,号召伦理的觉悟,为吾人最后觉悟之最后觉悟。陈独秀把伦理问题提升为超越政治、经济、军事之上的本源性位置,认为伦理问题不解决
“哪里有危险,拯救的力量就在哪里诞生。”[2]作为先知先觉的人类艺术家,特别是具有浓重伦理道德关怀传统的齐鲁文化哺育下的山东作家最早意识到了当代中国正在酝酿发展的伦理道德文化危机,以生命中所具有的滚烫的使命意识、责任意识和伦理道德意识,书写了一篇篇融伦理与美学、革命理念追思与生命深邃体验于一体的文学作品,呈现了对当代中国命运、时代精神状况的热切人文关怀。张炜创作于1980年代中期的文学力作《古船》展现了一个炽热的灵魂,里面的主人公夜不成寐,一遍遍在算着“红账”,寻求从经济到心灵的彻底解放和自由。在新世纪的今天,我们重新来阅读依然发现里面闪现的、永不熄灭的革命伦理光辉。创作于1980年代中后期王润滋的《鲁班的子孙》,则展现了萌芽状态的实利主义时代的伦理危机。小说的主人公内心受到义利之辨的精神煎熬,难道物质的富裕一定要以伦理道德的失落、精神的虚无和人际关系的冷漠为前提?
在这样一种时代精神状况和地域文化氛围的影响下,成长于沂蒙山文化的当代作家赵德发也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也是齐鲁文化的乃至是中国文化的文学书写,创作出了《通腿儿》等一些精彩短篇小说、《君子梦》等农民三部曲和《双手合十》等一系列长篇小说,以对农民百年心路历程的精神探寻和当代中国伦理文化的审美想象而卓然独立于当代中国文坛。本文拟在梳理赵德发文学创作中的精神探索过程,对其文学创作主题不断深入和转变进行文
本细读式分析,揭示出赵德发艺术作品的独特性及其对当代中国文坛的独特意义与价值。
一、《通腿儿》:沂蒙山文化、民俗和伦理的有机融合
《通腿儿》是赵德发的成名作。大约是1992年,我正在莒县一中读高中的时候,班里文学爱好者带来一本刊登赵德发《通腿儿》的文学杂志,因其中熟悉的沂蒙山民俗、人物曲折的悲剧命运和质朴无华的语言风格而在班级里引起很大的阅读轰动,争相传诵。这是我最早所接触到的赵德发先生的作品,也是印象极为深刻的阅读记忆。此后,在与一些文学爱好者和研究者的接触中,一谈起赵德发作品的接受、阅读史,很多朋友都是不约而同的说起《通腿儿》。
“那年头被窝稀罕。做被窝要称棉花截布,称棉花截布要拿票子,而穷人与票子交情甚薄,所以就一般不做被窝。”[3]赵德发以极为洗练的语言讲出了那个时代沂蒙山区人们的普遍生活状态,引出了故事主角狗屎和榔头之间的从童年时代就结下的深厚感情。而促成这种感情的原因既来源于那个时代的贫困,也来源于沂蒙山区一种独特的民俗“通腿儿”。“‘通腿儿’是沂蒙山人的睡法,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弟兄睡,通腿儿;姊妹睡,通腿儿;父子睡,通腿儿;母女睡,通腿儿;祖孙睡,通腿儿;夫妻睡,也是通腿儿。夫妻做爱归做爱,事毕便各分南北或东西。”[4]到了十八岁上,狗屎和榔头都说下了媳妇,从小就一起通腿的二人决定往后还要好下去,屋盖在一起、一起搭犋种地。然而,娶了媳妇后,两人继续好下去的心愿遭到了媳妇的抵制。根据沂蒙山风俗,两个女人都过喜月,是不能见面的,见面不好;假如不小心见面了,谁先说话谁好。由于八路军队伍的到来,出来看热闹的两个新媳妇无意间见面了。榔头家媳妇先说话了,惹得狗屎家媳妇很不高兴。因此,两家不仅没有搭成犋,而且媳妇交恶,见面互吐唾沫,连累得两个男人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媳妇不高兴。
八路军来了,狗屎媳妇参加了识字班,积极动员丈夫参军;不幸的是,狗屎参军后不久就牺牲了。当榔头媳妇来劝慰狗屎媳妇的时候,“狗屎家的一见她就直蹦:‘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喜月里一见面就想俺不好!浪货,你怎不死你怎不死!’骂还不解气,就拾起一根荆条去抽,榔头家的不抬手,任她抽,并说:‘是俺造的孽,是俺造的孽。’荆条嗖地下去,她脸上就是一条血痕。荆条再落下去往上抬的时候,荆条稍儿忽然在她的左眼上停了一停。她觉得疼,就用手捂,但捂不住那红的黑的往外流。旁边的人齐声惊叫,狗屎家的也吓得扔下荆条,扑通跪倒:‘嫂子,俺疯了,俺该千死!’榔头家的也跪倒说:‘妹妹,俺这是活该,这是活该’。” [5]两个女人抱作一处,血也流泪也流。
《通腿儿》小说中沂蒙山民俗文化不仅是一种地域文化景观的呈现,还具有着重要的线索作用。狗屎家的和榔头家的因为喜月的民俗禁忌而发生感情交恶,后来狗屎参军牺牲的厄运在无意之中暗合,验证了这种民俗,所以狗屎家的归罪于榔头家的,而同在这一民俗文化印象下,榔头家的也把狗屎的牺牲归因于自身。但是,来自人性深处的善冲破了这种禁忌所带来的死亡阴影,榔头家的主动去安抚狗屎家的,在受到鞭打的时候,没有反抗而是甘愿受罚。当榔头家的眼角受伤流血的时候,同样人性深处的善让狗屎家的停止鞭打并下跪请罪。一时间两个女人泯灭过去的怨恨,重修过去两个男人曾经有过的深厚友谊;乃至于当狗屎家的因为生理欲望“油煎火燎”的时候,榔头媳妇打破伦理规则,劝说丈夫晚上到狗屎家睡。榔头一来到狗屎家院子,就看到昔日的好兄弟狗屎正在西院里站着而战战兢兢回去了。但是,从这时起,榔头就睡不好觉了,一闭眼就出现狗屎形象,无奈参军来吓走纠缠不停的狗屎魂灵。与狗屎不同的是,榔头走后,媳妇生下来儿子抗战。更不同的是,榔头不仅没有在战场上牺牲,而且越战越勇,打败了鬼子和老蒋后,榔头家的没有迎来丈夫,反而接到了一封离婚信。对此,狗屎家的怒火三丈,要拉榔头家的去上海拼命,然而榔头家的却说:“算啦,自古以来男人混好了,哪个不是大婆小婆的,俺早就料到有这一步。”
面对榔头丈夫的无情无义,榔头家的没有过多谴责丈夫的不道德行为,而是以传统伦理文化来为丈夫的不义行为辩解和为自己寻找心灵安慰;不同的是,当好姊妹狗屎家的面临性欲折磨的时候,榔头家的又能够冲破传统伦理文化束缚,把丈夫“借”给狗屎家。无论是保守还是打破传统伦理文化,我们都能从榔头家好似矛盾的伦理文化悖论中看见一颗无比善良的心灵:伦理的保守和打破都是为了一种最高的善,为别人着想,哪怕是牺牲自己。
论文